青花和釉里红是两种极重要的釉下彩。青花不用多说，占据瓷器装饰C位数百年。釉里红则因为烧制难度高，素有“瓷中贵族”的美誉。打从元代烧制出成熟的青花瓷器和釉里红瓷器，窑工们就尝试过将二者结合在同一件器物上，这个新品种得名青花釉里红。

今天的人戏称“自古红蓝出cp”，红蓝搭配的历史的确够悠久。不过元代的青花釉里红存世量极少，大概当年产量就少得可怜，没有形成足够的规模。

北京故宫藏 元代青花釉里红大罐

这种情况延续到了明代。明初官窑瓷器品种迎来井喷式增长，其中当然少不了元代就已烧成的青花釉里红。但是因为烧造难度过大，永宣时期的青花釉里红瓷器数量极少，传世品大多已深藏博物馆，烧制失败的器物偶尔见于御窑厂遗址出土。

台北故宫藏 明宣德青花釉里红合碗

台北故宫藏 明宣德青花釉里红高足碗

从这些凤毛麟角的传世品和残次品身上，仿佛能看到当年窑工们沮丧的脸。宣德之后，青花釉里红一度近乎绝迹。御窑厂虽然偶有尝试，但往往效果不佳。看看下面这只清宫旧藏的正德青花釉里红盘子，就可以想见技术上的困难有多么难以克服。

台北故宫藏 明正德青花釉里红盘

官窑在青花釉里红的烧制上受挫，不影响民窑于不可能中发现了可能。晚明官窑停产以后，民窑开始大量、成熟地烧造起了青花釉里红瓷器。康熙早期曾有不少画工精湛、清新脱俗的青花釉里红器物，堪称一代名品，它们的风格其实与晚明的青花釉里红一致。今人常常只关注清代丰富多彩的青花釉里红，而忽视了不常见的晚明“前辈们”。

最近见英国的一位古董商，摆出了一批晚明青花釉里红小盘子。这套盘子风格一致，所以仅选了三只的图片。

它们的纹饰几乎一样，均是中心荷花荷叶，外面三簇菊花等折枝花卉。外壁亦有两枝对称花卉，底款单圈“大明宣德年制”寄托款。

从底款来看，非常接近万历的写法。造型是深腹的盘型，几乎难与碗区分，也是天启前后常见。所以它们是很典型的明代晚期产品。

明代晚期出现的民窑青花釉里红，发色普遍比较稳定，不常见烧飞了的现象。釉里红大多起点缀作用，大面积的主体纹饰依然是青花。比较有意思的是，它们的风格很多接近外销。比如上面一套十件的花卉盘子，就是外销欧洲的风格，下面几例则带些日本味儿。

台北故宫藏 晚明青花釉里红盘（捐赠）

大英博物馆藏 青花釉里红杯

大英博物馆藏 晚明青花釉里红筒形茶碗

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晚明青花釉里红茶碗

明代晚期瓷器出口量巨大，是不是外销的需求带动了青花釉里红的制作，很值得思考。

不带外销味儿的青花釉里红也有一些，但是数量极少。印象中学者常引用北京故宫收藏的一只碗，从故宫提供的信息看，这只碗应该有万历本朝款。另外再举一万历的盖盒，是来自日本的收藏。这两件的装饰方法很接近，都是在完整青花画片的空白处，生硬地涂抹上釉里红。如果不是釉里红，而是釉上矾红彩的话，大概很容易被认为是后加彩。

北京故宫藏 明万历青花釉里红婴戏碗

东京国立博物馆藏 明万历青花釉里红鹿纹盖盒

总体来看，晚明的青花釉里红依然是少见的品种，市场认可度几乎是零。然而窑工重新捡回了几近绝迹的技艺，其实是顶重要的事。一抹釉下多变的红色，给一成不变的青花瓷，带来了新的可能。相比于单调的釉上红彩，釉里红明显更有趣味。

上一季英国春拍里，正好有一件极漂亮的康熙青花釉里红人物故事纹盘，风格其实是明代的延续。没有晚明不太成熟的尝试，后世大概也见不到如此动人的作品吧。

英国拍卖 康熙青花釉里红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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