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烟过眼 -- 南定?难定
前些天香港佳士得春拍,有一印花盘子,非常独特。
拍卖行认为这只盘子出自定窑。盘心印有一只不知名长嘴鸟,外围一圈有两只凤凰,其余尽是细碎的花卉。乍一看感觉像是定窑,但细看似乎并非如此。
这种浅盘的造型,17.8公分的尺寸,以及双凤小碎花的纹饰,都是景德镇青白瓷常见。南宋景德镇窑做过一些模仿定窑的作品,以印花为主,有的几可乱真,俗称“南定”。
“南定”一词,不知源于何时。早先的含义,大概和今天不太一样。
比较早的记录,见于明末田艺衡《留青日札》:“有竹丝刷纹者,曰北定窑。南定窑有花者,出南渡后。”
“竹丝刷纹者”,大概指刻划花器。“有花者”,可能是指印花器。《留青日札》的记载里只说了定窑在“定州今真定府”,并没有明确说明南渡后的南定窑是什么意思。
历史记录存在一定的视角问题。南宋和金划江而治,按现在的视角看,金人统治时期的定窑,是为金代定窑。但是中国历史的正统是宋而非金,从正统的视角看,虽然北方被金人占领了,烧造的瓷器仍应称为南宋定窑。
明人的记载大概是从正统视角来叙述的。南定窑里的南,非指南方又有个定窑,而是南渡后对定窑的称呼。定窑还是那个定窑,和景德镇没什么关系。
这一点不是我信口胡说,可以从乾隆的一张ppt里得到印证。
这幅画出自乾隆的《珍陶萃美》,现藏台北故宫。里面记录了一例定窑盘子,配有详细的解说词。解说词引用的也是《留青日扎》。
《留青日扎》云:“有竹丝刷纹者,曰北定。有花者出南渡后,曰南定。”是器质色工细,当是南宋时物。
乾隆引用了北定、南定的定义,认为这只舞凤盘是南宋定窑的作品。
这只盘子如今也深藏台北故宫(下图)。它是折沿造型,盘内印一单只凤凰,舞于繁花之中。乾隆的审美眼光还是非常独到的,《珍陶萃美》一共只选了十件老窑器物绘制图形,此盘即为其中之一。如此优雅而动感十足的凤凰,在定窑里亦是难得一见。今天的人会说这是金代定窑,而在当年的正统视角下,它是被称为“南宋时物”的。
至于“南定”如何变成景德镇仿定窑的,我无从而知。这种说法大概是晚清才有。光绪年间的《礼塔龛考古偶编》,还在沿用着《留青日扎》的说法。而民国的《清稗类钞》、《饮流斋说瓷》,则突然加入了景德镇的字眼。如《饮流斋说瓷》中云:
在直隶定州所造者,名曰北定,宋初所建设也。南渡后在景德镇制者,名曰南定。
到底是以讹传讹,曲解了前人之意,还是补充纠正了前人不清晰的记录,留给有考据癖的人去研究吧。今天的专家学者们普遍继承的是民国的那套说法,认为南定为景德镇仿定窑,不妨姑妄听之。
11世纪末12世纪初,印花工艺在大江南北很多窑口都流行开来。景德镇窑制作的印花青白瓷,数量非常多。温度控制得当,青白瓷的釉色可以变成偏黄色。所以景德镇在仿制定窑印花方面,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。很多人说宋室南渡,将北方定窑的工匠和技术带去了南方,在景德镇仿制定窑,不知是猜测还是有史料依据。
景德镇仿定窑的器物数量不多,有精有粗。佳士得这件是属于制作精细的,从纹饰和修足都可以看出来。但是它的釉水比较肥厚透亮,积釉处尤其明显,和景德镇窑的特征更为接近。
细节处也有些不同,比如覆烧留下的涩口。
定窑的涩口一般刮削比较细,而景德镇青白瓷的涩口比较宽,常会留下清晰的刮痕。工艺上稍稍有些不同。
这只盘子在埃斯肯纳齐和拉里两位大行经手的加持下,最终也卖到了定窑的价格(甚至比正常定窑盘子价格还要高)。平心而论,它在同类里是顶尖的,可与定窑媲美。正巧最近看到另一件“南定”,附于文末。这只碗大概代表了大多数南定的水准。与佳士得几可乱真的盘子相比,高下之分大概很清楚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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